八(1 / 1)
副尉低着头,冷汗连连,开玩笑,他面对的可是一位异姓王!一位力压胡族与匈族的异姓王!一位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异姓王!一位被皇帝笑称“御弟”的异姓王!
副尉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的手紧紧攥着破旧的衣甲,他虽然意识到事情可能已经败露了,但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狡辩事实,他只能沉默着,沉默着。
老渔阳王曹啸没有再看副尉,而是转头望向寂寥的天空,他淡淡说道:“高洪,幽州幽节郡人,24岁因地主欺压,双亲俱被害死,愤而杀之,后三年时间逃至辽州,为躲追杀,改名高仇,正值我北府军招兵,便参了军,此后二十余年皆在军中,参加大小战役约三十六场,身上伤痕约八道,被提拔为副尉,本应提为校尉,但因惹怒辽云都尉利稔,被打压至阎王关,守关六载。本王,说的对吗?”
高洪,不,或者应该说是高仇副尉听到过往,仿佛场景历历再目,不知不觉中,他的眼中已经饱含泪水,他吸了吸鼻涕,伸出双手将鼻涕和眼泪胡乱擦干,然后对着曹啸说道:“是的,王爷说的没错。”
“告诉我,为什么要当叛徒?”
“报告王爷,因为末将不甘心,因为末将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因为末将,恨!”
“告诉我,为什么要当叛徒?”
一模一样的语气,曹啸依旧背对着高仇副尉,高仇盯着曹啸的背影,听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两遍相同的问题,他心中的无名火仿佛被勾了起来,他不再对这位王爷尊敬,他心中的名为仇恨的猛兽已经关不住了,他像疯了一般对曹啸吼道:“为什么?为什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你还在问我为什么要当叛徒?因为老子他妈的心里有怨气!有他妈很多很多的怨气!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他妈每天做牛做马,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每天累死累活就为了能让我一家过活下去,可是,我得到的是什么?我那么努力的做事,那么努力为了活下去,可那些地主,那些豪绅,他们什么也不用做但他们却可以享受着我这辈子都触不可及的生活,却还要压榨我们,连一条活路也不给我们。地是他们的,粮食是他们的,我们连牛马都不如,我父亲母亲都是饿死的,我妻子受辱自尽,我愤起杀了那个狗东西,然后逃了三年,逃到了军中。
我到了军中,果然,军队不是外界,我没有被欺压,我的努力有了回报,我准备开始新的生活,我努力的适应着军队,我在这里找到了战友,伙伴,我的生活终于可以过的下去了,但是还有战争,王爷,我不怕打仗,我打了这么多场仗,很多次我都差点死了。但是,军队也有败类,那个王八蛋,他想吞了我老伍长的抚恤金!我他妈直接和他干了起来,但是,”高仇凄凉一笑,他的话语平静了下来,“但是,我没有关系,没有权利,没有办法,所以我输了,我被打压到来这里看守阎王关。我一直在尽我最大的努力活着,我就想稍微活的有那么一点点的尊严都不行,哪怕军中都有害虫,哪怕为国而死的人的抚恤金都有人贪,哪怕我只是为了那小小的正义都被打压到这随时都会死的地方。我失望了,我对这个国家失望了,我对那些高官望族失望了,所以,我不想让他们好过,凭什么我那么努力的活着都不可以而他们可以那么放心的享乐还什么都不用做,既然如此,那就都别好过!”
曹啸静静的听完高仇说的话,他没有插嘴,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插嘴,尽管那个军需官早已被查出来罢职,尽管他早就知道他与胡族勾结但没有抓捕他,但是,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插嘴。
曹啸转过身来,高仇不再低着头说话,他直视着曹啸,他的眼中仿佛有火在燃烧,曹啸看着他的眼睛,仇恨的火焰在他的眼中跳跃,曹啸便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他了,但他还是说道:“你可知道如果辽州,幽州,燕州被攻破,那辽云都尉利稔必将战死而害死你全家的地主则会跑掉,到时候,利稔会被追认卫国英雄,而你则会再史书上被记载为卖国奸贼。没有人会知道你所受的委屈与苦难,他们只会知道一个叫高仇的人出卖了国家,而一但三州被攻破,则三州之地共约六十万大军将十不存一,此后并州,青州,冀州将无兵可守,胡族可一举夺下六州之地,兵锋直指中州,届时,你知道多少百姓会成为奴隶吗?你知道多少百姓会比你的遭遇更不堪吗?你知道会死多少不该死的人吗?”
“我知道,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高仇冷漠的说出这句话,他整个人如同冰块一般冷漠,他站在曹啸面前仿佛是一个死了的人,曹啸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露一丝愠色,但被他很快压制了下来,他看这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的脸上满是风霜留下的褶皱,他的背已经被岁月压的有点弯,他是一个死了心的人,他站在那里像一座冰雕。曹啸挥了挥手,“来人,高仇副尉有卖国之嫌,压入大牢,好好审问。”
“诺。”
曹啸知道高仇是奸细,自然也就知道胡族要对付他的事,不然他也不会将北府军一半的兵马带来,不过胡族有多少人马他就不知道了,那个人只告诉了他“有伏,高贼”四个字,不过既然连轻羽骑都没管,斥候也没有查到,要么,胡族不敢动,要么,胡族要搞一次大的。
很显然,胡族可能更倾向于后者,一想到这,曹啸便有点烦,他望向很远很远的澜白山脉,不知是谁这么有魄力想来取本王的人头,也不知沫儿是否已经脱困。
“唉”,曹啸发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