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庙算(1 / 2)
赵昀降伏李全之后,赵葵私下奏道:“臣久在淮西,深知李全为人。此人反复轻狡,私心自重,不可深信。官家放归江北,恐怕放虎归山。”赵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自以诚待之,必能结其腹心。”赵葵遂不复再言。
于是准备拔寨启程,回驾临安,忽然接到枢密院奏报:“史嵩之与金国左副元帅仆散安贞合兵一处,进攻江陵,却被江陵防御使孟珙击败,只得转攻鄂州。鄂州知州全子才战死,金兵与叛军顺江而下,连破黄州、江州等地,直奔临安而来。”
军情紧急,赵昀没有回到临安府,而是直接去了城西张令午练兵营地。这支五千人的新军自九月中旬发榜招募,到十月底集结训练,至今还不足两个月。如今关于军纪约束、进退号令都已颇有些样子,只是在武艺和战法上还生疏稚嫩得很。赵昀看了一遍演练,道:“操练时日虽短,却比禁军大部分强得多了。抗金平叛,就靠这支新军了。”
杨石不解道:“三衙禁军总计十五万人马,素来为朝廷所倚重,官家为何不用,却要用这一支仓促操练的新军?”赵昀道:“靖康年间东京禁军号称八十万,又有何用?一兵未接便土崩瓦解。倒是宗泽所募的河北新军于诸路军中最为善战,岳武穆也出自其中。”杨石道:“话虽如此,五千人终究太少。不妨调三衙禁军以为后援。”赵昀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卿等只看我如何破敌。”杨石已跟着赵昀连胜两阵,便也不敢多说。
正在此时,前方急报传到,完颜塞丕在庐州被杜杲、余玠联军打败,于是弃了庐州南下与仆散安贞汇合,夹攻池州。池州守将赵范弃城而逃,如今正在枢密院候旨待罪。赵昀大怒,命将赵范以临阵脱逃之罪斩首。一旁赵葵急忙出来跪倒:“臣兄罪虽不赦,臣愿以自身功名,换取家兄一命。”赵昀怒道:“军法如山,岂容讨价还价。”说罢拂袖而去。
后面赵隐快步追上,私下奏道:“官家可记得富平之战么?张浚纠集四十万大军与金兵决战,其部将赵哲也是畏敌而逃,被他斩首号令。结果却使诸将惊惧,张中彦、李彦琪、慕容兆等都率军叛向金兵,导致富平大败。如今情势,可与当年类似:诸将忠勇善战者少,畏敌怯懦者多。杀一赵范无足轻重,若牵连京师十五万禁军人人自危,则恐于大局不利。臣建议官家先安抚众人之心,待解除危局后,再申明军法,淘汰庸才,则军威可振。”
赵昀叹道:“卿言之有理。只是大敌当前,我若纵容畏敌,怠慢军法,此等恶例一开,只恐坏了军心。这斩也不是,不斩也不是,以前只道张浚志大才疏,今日方知道他的难处了。”
赵隐道:“既然赵葵愿意以自身功名赎取其兄性命,此事也不是没有先例。官家尽可顺水推舟,则处罚也不可谓不重,将士们也自会敬畏军法。”
赵昀于是传诏将赵范废为庶人,将赵葵革除功名,暂留帐前听用。赵葵谢过官家恩典,又奏道:“贼军得了池州,江南门户大开,可即令杜杲、余玠等退守金陵,以防敌兵顺江而下。”一旁赵隐道:“贼兵深入我境内,利在速战。金陵若有防备,他们也许会从池州弃舟登陆,经过宣城、广德,直奔临安而来。”
赵昀道:“金兵素来暴虐,如今已经深入我境内两千余里,一路攻城掠地,不知又有多少百姓饱受荼毒?不管贼兵走水路去金陵,还是走陆路往宣城,都不容许他们继续横行无忌!敌军利在速战,我军也不可久拖。传我将令:诸军立刻拔寨起行,随朕北上抗金!”
临行前,张令午禀道:“此前临安有末将的五千新军镇守,若把这支军调走,恐怕临安一旦有变,难以支援。不如让继伦率领百位弟兄仍回殿前司,维持对禁军的掌控。”
赵昀依言而行,于是拟旨一道,命李继伦任殿前司都虞候,兼领枢密院承旨,带领在殿前司担任中层军官的百名亲兵回镇京师。然后一面令人严密哨探敌军动向,一面率张令午的五千新军与赵葵属下两万淮军启程出发。
等行至湖州时,哨探来报说余玠两万水军已经进驻金陵,金兵果然弃船登岸往宣城进发,完颜塞丕五万人马为先锋,史嵩之的五万人马为第二队,仆散安贞的十万人马在最后,二十万大军直奔临安而来。
赵昀闻报,立即召集众将,展开地图,共商破敌之策。
张令午指地图道:“贼军从池州登岸,经过宣城、广德之后,又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往东经长兴县再转南下,路途远些却一马平川,利于金人马战;一条是往南经安吉县再向东,路途虽近一些却多山,崎岖难行。”
赵昀道:“兵法云:致人而不致于人。无论敌军往东还是往南,都必要先过宣城与广德。现在赶往宣城只怕已来不及了,且宣城四面平坦,无险可守,我军应该立即兼程赶往广德。”
张令午道:“广德县南北都是山脉,官道中间有一隘口名叫落雁峡,地势极为险要,易守难攻。就在那里迎击敌军,防止他们继续深入。”
赵昀率军跋涉两日,赶到落雁峡,就在隘口扎下营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