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终末与伊始(2 / 4)
卫生间外晾着一块孤零零的手巾,素色的杯子里放着一支孤零零的牙刷。
荣归沉默地拿起牙膏,给那支蓝色的牙刷涂上了橙色的凝胶。他把那支牙刷塞进嘴里,下意识地去找与蓝色形影不离的粉色牙刷,想给懒洋洋的她涂上牙膏。
然后他意识到:谷粒所有个人物品,都已经被她家人带离了这个房间,与他作了永久的告别。
“我们不会怪你,因为她最后都把你当作唯一信任的人。”那位瘦削的老妇人伛偻着身躯、形容枯槁,“但是那是我们的囡囡,我们没求过她大富大贵,只想要她平平安安、一生自由自在。”
然后旁边扶着她的华发老人,像是脊梁被折断,向荣归鞠下躬来:“我平生没有求过别人……请原谅我们恨你。也许囡囡说,想留在你身边。但还请宽恕这对从此再无依靠的老父母——请原谅我们,放我们唯一的囡囡自由。”
那位满腹诗书的傲气老人说:我们跟不上时代了。但这屋子再大,不是我们囡囡的家;网络再广,容不下囡囡在里边安静歇息。
如今的厨房显得很大,很空旷。偌大一个厨房,只有立式冰箱亮着幽冷的蓝光,荣归打开柜门,里边零散放着速食饺子、泡面、还有酒。说来可笑,这儿从前向来放着琳琅满目的蔬果、鲜肉、水饮,但当外边那些、荣归好不容易学会使用的、杂七杂八的厨具都消失之后,他就突然又变回了料理生手。再后来,当他想起来,拉开冰箱门时,本来靓丽鲜美的食材都在外皮上长出了厚厚的一层霉霜。
荣归随便拿起来一袋泡面。
“不准吃方便面!”谷粒说,“味道太香了,我会忍不住想吃的。泡面对女人皮肤影响可是很大的,我要是变成黄脸婆了,荣先生养我呀?”
荣归笑了笑。随后他又陷入了静止,直到水烧开的啸鸣将这具躯壳重新唤回人世。
客厅里的挂式电视放着无所谓的热闹节目,主持人与嘉宾都哈哈笑着,仿佛屋子里就满地都跑着乐呵。荣归取下了眼镜,泡面碗里升腾起热气,在镜面上留下行行细密的水珠,像被人调皮地在前面哈了一口气,又像某日控制不住外溢的泪滴,什么也看不真切。
“嗡—嗡—”
偏生这时候手机在桌上振动了起来。
荣归凑近看了一眼屏幕,吞下一口面条,有些含混地应道:“喂。”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然后响起同行戏谑的笑声:“哟,凌晨五点,正吃着晚餐呢?”
荣归睁大了眼睛去看手机右上角的示数:啊,原来才凌晨五点零四分。
他简单地说:“没,刚起。”
“国庆长假呢,上班族学生党都有空的好日子,你就睡过去了?”那头声音带着讨厌的故作讶异,老大姐装腔作势地说着,“这不荣归啊。我们刚下播呢,小罗睡前还念叨着,怕荣归故里那边又搞出什么新奇玩意,别到时候辛苦一宿,又是跟在谷粒背后吃屁。”
“嗤。”
“??”这么多年直播,从来没赢过的同行大姐无能狂怒:“荣归你笑屁?看不起老二的挣扎了是不是?我们小罗给谷粒垫脚石当多少年了,都快熬成老罗了,还不让人惦记下老大的位置了?我跟你讲,要是谷粒还不出现,这次黄金周的直播榜一,我们小罗拿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