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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当爸爸了!
小渠告诉我这个消息时,脸上写满了数不尽的温柔。她抚摸着我的脸颊,像小时候奶奶抚摸我时那样,眼中既安住着沉寂的慈详,又隐隐含着意一丝牵挂的向往。那一刻,我似乎看见了幸福,向我奔涌袭来。
我知道要开始了。我的人生也将要走向另一个领域,如果说以前的我,读书、工作,包括爱情婚姻,说白了这些统统都只是为了围绕着作为“我”这个私有的第一人称而运作,生活的重心,只要放在自己身上,目标距离靶心当然距离,只需时间穿梭而行。
但是,现在俨然不同了。不论是我还是作为小渠的自我部分,都不得不进行一场分离。那就是,我们不再作为自己最重要的部分,而是作为辅助补充的部分开始围绕另一个生命而运转。这无异于地心引力的偏航,却又继续围绕着太阳继续着毫不偏移的公转,像是某种奇迹,又似乎只是原本就是这样的轨迹。琢磨不清!大概,这就是生命的力量吧!唯一确定的,只有自己将要成为后尘,走向作为爸爸的阶段。
与此同时,一个原本不明显的答案开始清晰地放大。我的工作,包括我业已习惯的生活和节奏,已经开始支撑不起日渐加快的生活。乃至于未来,在它向我展示开篇第一页时,我既不自觉地感到自己会败下阵来。我的力量,我的自信,都在不安里游走。
我不敢对小渠说这些,即使她开始感觉到我的不安。我骗她说:“是工作累了,最近事比较多。”或许这样的借口太容易让她相信,也或许是怀了孕让她更为担心地是其他的东西,包括出轨之类的。总之,她也默默接受了我的改变。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开始分房睡了。卧室有三间,原本睡不过来的地方,如今却有了意外的用途。小渠开始倒是闹了点脾气,加上孕期的反应,让她本身的情绪也变得难以捉摸。有时,夜晚隔着房间会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呕吐声,有时还会夹带着几声呜咽的啜泣。但不知为何,每当这个时候,总会让我产生更大的悲凉,仿佛是我造就了这一切,又无力承担的罪孽。窗外透进几缕细匀微弱的光,我向它伸出手去,朝着光射进来的方向握去,可什么也碰不到,印在我眼前的,像是永无尽头的泥沼。而时间,正从我身上流走。
我加倍努力的工作,事事小心,勤勤恳恳,原先鄙夷地刻意讨好,如今也放下了身段。每天,我都让自己笑得更灿烂,更加真诚一些,以一副极度阳光朝气的面孔出现在部门的视野中,能多做一点的从来不落下,份内的事更是生怕出什么差错。
大家都说我变了,“当了爸,也同我们一起照料。简直成了个宝。”
但鬼知道每天夜里我有多难受,那一阵阵黑暗剥离而来的空泛,撕心裂肺地撕扯着揪心的无力感,那些只在深夜里游荡的不安,在睡梦中化成各种鬼怪的形状。我开始失眠,眼神也逐渐涣散,但我又必须坚强,必须勇敢。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敢多看镜子里的自己,像是两个人附身在了同一个躯壳里。这才是真正可怕的,他负责阳光,而我,深坠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