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4)
常有把人生比作一条赛道的说法。若如此,那么我想,在人生的漫漫赛道上,始终会有一道终点线标志在某处,越过它时,并非象征赛事的完成,而是宣告结束,彻底的结束,永远失去了再次参赛的资格。
所有人全都拥挤在这条赛道上,虽然赛道相同,可属于每个人的起始线与终点线却不尽相同。或许不幸,有的人起始线与终点线重合,还未出发就已结束;或许较为幸运,有的人起始线与终点线之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得以铆足动力、锲而不舍地向前奋进,将路上的种种见闻统统抛于脑后,一心只为了那个想象中的节点,待到他们终于抵达时,辉煌还未能表示礼貌性的迎接,无尽的黑暗早已提前一步向他们张开了冰冷的双手;还有一些人,不知是属于幸运还是不幸,他们在目睹了前两者的情形后,决定放缓脚步,不再奔跑,充分地去欣赏赛道两旁的景观、愉快地与周围的选手结伴而行——而在这些人中,一部分人能如所愿,欢声笑语地来到了终点;一部分人则在行进的途中提前遇到了终点——不论是奋力狂奔,还是缓步而行,甚或是干脆坐着不动,终点总会在它该在的地方默默守候。
在这条看似无限的赛道上,若你愿意的话,可以转身回望那十分遥远的后方,在目力所及之处,似乎的确能看见那象征着起始的端点。沿着端点回溯,会发现这条赛道是弯弯曲曲的,并不总是笔直,时而转向左边,绕了个看起来并无必要的大圈;时而转向右边,沿着一段陡坡费力爬行,待到精疲力竭地到达顶端后,惊喜地发现前方原来是一段向下的长长斜坡,于是,基本毫不费力地就顺着滑了下去,想象着要是能一直都这般顺滑该有多好!等接近地面时,却发现斜坡继续在向下蔓延,下滑之势未见减缓,尝试着去停止,却适得其反,一个踉跄重心不稳翻滚着急速朝下摔去……醒来时,已置身于深深的谷底之中,唯一的路,是前方更加怪石嶙峋的悬崖,而,只能攀登。似乎没有后退可言,至少在可见的当下并未发现。
虽如此,总体上这条赛道还是一直在往前延伸的,未曾中断。你也可以朝着那必然的前方眺望,会发现前方的赛道相对于后方来说,长度明显短了许多,而且貌似能清晰地看见“尽头”就在不远处。那里围聚了很多人,他们正在忙不迭地将赛道继续往前推进及左右拓宽,让那尽头看起来能更远些。
看望某君回来后的这几天,我心情都比较低落,不太想说话。我不知这是不是对所谓“人生无常”的悲悯及应怀有的感受。我向她述说了此事,她久久地搂着我的头颈,没说话。相较平时,换成了我在依偎着她。
“我好软弱,每当遇到这些不好的事情时,心里就很压抑,就想去寻找一个怀抱。”
她手掌沿着我的后颈温柔地上下拂动,静静地听着。这一刻我感觉她像我妈妈,而我是一个受了伤的小男孩,一头钻进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寻求安慰。
“其实,我和他非亲非故的,甚至都谈不上‘认识’,可他的遭遇却让我深感同情,难以释怀。”我抬起了头,问她:“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太矫情了呢?是不是在‘假慈悲’呢?”
她用那清澈的双眸深深地注视着我,我从她眼睛里仿佛看见了卑微的自己。她的表情显得平静,平静之下涵盖着浅浅的笑容。她缓缓摇了摇头,轻柔地说:
“你是一个好善良的人,你知道吗?”
“善良?我这样也能叫做善良吗?”
“那你觉得怎样的才能叫做‘善良’呢?”
“唔,我觉得至少,得有一些实质性的行动,对对方提供了明显的帮助……这样才谈得上吧?”
她抿着唇侧头笑了笑说:“我喜欢你……可你非要总是把自己陷进去的话,我就不喜欢了。”
“你这话啥意思?”
“善良也是有很多种的,你并不一定非要走到那个人的身边,亲自伸出手来无时无刻地帮助他才算是善良,很多时候呢,只需要你能远远地看见他,知道了他的境遇,在心里同情一下就足够了。”
我思量着她的话,不太能准确理解,也不太能满足我心中所期望的答案。
“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吗?”她忽然问我。
“现在吗?唔,估计有8亿吧。”
“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遭遇意外,需要帮助,需要同情吗?”
“呃……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