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父亲的奋斗目标（3 / 3）

我到油城街道上找工作，找到了在网吧当服务员的工作，月工资四百元。我当时只想玩《魔兽世界》，店长说：“店员以后在网吧充值有优惠。

我很快体验到了，在网吧玩游戏跟当服务员是两回事，服务员三班倒，一班四个人，我那班有两个男生两个女生，都是十几岁的孩子，班长说他初中都没读就出来打工了，他跟人合租一间房子。班长是个十分勤奋友好的人，他的工作总能完成得很好。一个高中女生是兼职赚钱读书的，每天高峰期上三个小时班。我们夜班是十八点接班，打扫卫生，扫地拖地抹桌椅，拿饮料拿零食、洗厕所，在凌晨两点下班回家。

小姑妈因此夜不能寐，她胆子小，担心我凌晨两三点在街道出事，27年的油城的夜晚还是危险的。阿婆也天天被我深夜吵醒。小姑妈听说我下周要上通宵班，凌晨两点上班，早上十点下班，她就说：“另外找一份工作吧，至少不能在深夜凌晨上班下班的，网吧也不安全，我时常听说有人在网吧打架抢劫。”

我去工厂里找了一份工作，月工资七百元。我每天早上七点半上班，晚上八点半下班，有时候会加班到晚上九点十点。一日三餐都在工厂饭堂吃，一回到家累得倒头就睡，我没有时间去想我的迷宫梦园和哲学问题了。一个月后，放假回家，妈妈见到我十分开心：“这样才对嘛，现在长得像个人了，有点肉了。哪像之前，瘦得只剩下骨头，都没有人形啦。”

六

我虽然身体确实健壮起来了，但我非常不开心，工厂昏天暗地的工作正在让迷宫和梦园远离我，我会逐渐被磨平棱角，成为无数无名凡人中的一个。这样，还不如死呢。生当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阿婆突然病重了，叔叔和小姑丈连夜把她送到高州人民医院医治。她要住院一段时间，他们脱不开身照顾阿婆，于是就让我请假照顾阿婆。

看着阿婆躺在病床上，我想起了五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借钱建好了新屋，我们一家人都搬进新屋住了。但阿婆还住在旧屋里。于是我就去旧屋找阿婆，阿婆有时候在撕烟叶，有时候在织网兜，计件工钱大概是一分钱还是两分钱。我腻在阿婆怀里，阿婆给我说故事：“现在起了新屋好啊，以前在老屋的时候，不知道你去看过老屋没有，就在三角林旁边，小小的那间泥砖屋，我们一家七八口人住在那里，晚上挤在一起，翻身都没地方翻，我家婆，你阿公的阿妈——就在门口哭：“天啊，我家好穷啊，老天啊，我家好穷啊，睡觉都没地方翻身啊。”后来你爸跟你叔就拼了命的去鸭窝塘的稻田打泥砖，一块一块地搬回来建了现在的这间屋”阿婆跺了跺脚：“鸭窝塘那块田现在比别人的都低，容易积水烂根。”

我想起了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跟阿婆在新屋的楼顶纳凉，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镇里不管是学校还是农村都经常停电断电，晚上热得睡不着。阿婆带我搬了席子到楼顶睡，我躺在楼顶仰望星空，星海璀璨，繁星低垂，仿佛一伸手就能捉到一颗星星，我尝试伸出手去，捉了个空。

阿婆指着银河跟我说：“那条河就是银河，河边最亮那颗是织女星，河对面那就是牛郎星。七月七日的时候，喜鹊就来搭桥让他们见面，听说在葡萄架下能听到他们说的悄悄话。”我旧屋院子里有一颗大葡萄树，小学一年级的我想到那葡萄树下听牛郎织女说的话。

说起葡萄树，我就想起家人们说最疼爱我的阿公，他们常说哥哥带我去偷葡萄，阿公只骂哥哥不骂我，我问阿婆：“阿公去哪里了啊。”

阿婆指着星空说：“他变成了一颗星星，在天上保佑你呢。”

“哇！”八岁的我向星空伸出手，星空会庇护我。

十七岁的我仰望高州城里夜晚的天空，看不到繁星。我依然祈求它们保佑阿婆早点好起来。

阿婆在病床上虚弱无力，她必然会死去啊，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在二婆死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所有的人都会死。我们的生命如此的短暂、如此的平凡。为此，我必须做点什么，让我的生命变得不平凡。

我诅咒我自已永远孤独寂寞，我祝福我自已永远孤独寂寞，以此为代价，和天地宇宙等价交换不平凡的人生。请列祖列宗、山川河流、飞禽走兽、花鸟虫鱼、日月星辰、万事万物，天地宇宙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