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天空(1 / 1)
“多少事,从来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昂热有些老了,身体不觉得,心已经枯萎了,以往的他从来没有这种急切,仿佛人在追赶着时间。他在心里默念这句诗,涌动了新的力量。他不会把屠龙的事留给后人,不是为了什么留下一个没有龙的世界,这样的理由太空远了,虽然狮心会的同胞们如此宣扬着,把其当作信仰,当作流淌在高洁躯体里的动力,但他一个孤寡老人,无依无靠,只是想要复仇而已。
偌大的会议室,只有一位老人在哼着法兰西的小调。那是他过去的时光,生活在里昂的自己,还未踏上宿命的自己,当年的青春模样和眼中飞扬的裙子,都让他难忘。
此时,年轻人也在怀念。这里的学生如同狮子一样骄傲着,不肯低头,昨夜的事让他们产生了对这个世界的怀疑,但不曾摧毁他们的骄傲,铭刻在骨血里的光阴,像是斑驳的影子,依附在卡塞尔的礼堂里。学生们聚集在一起,肃穆安静,胸口带着一朵白花,身穿黑色的学院统一制服,黑压压的一片,仿佛乌云将天空遮蔽,迈着整齐强健的脚步,如同行走在地上的神之子,走入这里,就像来到了坟墓。
偌大的礼堂,满是白色的花朵,时间永恒地滞留此处,连温度都是永恒不变的二十三度。即使是最灵敏的温控系统也不能如此的准确,像是被阿波罗追逐到底春之三女神,无端地生长在光洁的墙面,仿佛安静沉睡着的湖光,纯白色墙壁,左边是用几百颗宝石打造的影壁,晴天的时候,这座礼堂就像是诸神的宫殿,响彻着宏大到整个世界都要肃静的宣告声。
中间位置,最前方,是三级白色的阶梯,是那种看上去就有些悲伤气息的白色,古朴玄奥的花纹,据说已经拥有千年的历史,也说不出是什么材质的,玉石般温润,闪烁着玛瑙的光芒,又像是流动的琥珀在时光里沉淀发酵。阶梯上是樱木讲台,暗褐色,左边放了一束白花,和所有学生一样的白花。
昨夜并没有人死亡,很神奇的一件事,那么激烈的战斗,居然没有人死亡,就好像暴风雨中没有一滴雨,火焰没有温度,简直是破坏了大家的固有印象。只是,卡卡塞尔的学生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快乐,也不像一般灾难过后幸存下来的人一样去喝一杯一觉到天亮,他们只是觉得耻辱。
一直没有被攻破的城池被攻破了,居然有种历史的哀悼感,就如同耶路撒冷的陷落之于基督教,狂热的骄傲一朝被打碎,懦弱者就此沉沦,勇敢者奋发。
学生们集会于此,把昨夜的事情铭记一生。
一小时后,陆续散场,凯撒和楚子航留在了最后,看着离开的学生,就像将军在看着奔赴前线的士兵。他微微地摇头,仿佛在回忆中惊醒,或许只有昨夜那样的力量才能杀死神吧。雨夜的高架桥,提刀的男人独自走向黑暗,他只是怯弱地逃跑。想到这里,一种自责和无助深入骨髓。他进入卡塞尔已经好几年了,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那样强大的混血种,让他感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恐惧和想要追上他们的冲动。“已经在原地浪费多少时间了。”他喃喃着,仿佛梦呓。
走出大厅,他的背影像是一去不回的远人,孤寂中带着萧索,明明不想去,却又因为某种理由而不得不离开。
清晨的风是凉爽中有着曦光的温柔,模糊地好像在寒灯夜雨中矗立,望着纷纷扬扬的晶莹,每一滴都像打在心上。他凑近些去看,好像模糊地看到自己幼小时的身体,稚嫩而瘦小的身体,那样故作成熟地望着自己,眼神空洞甚至要把自己吸进去。他的双眼再次模糊,仿佛一丝亮光闪过,将本已经注定的时间往回拨动,他抽搐着,正像著名那首诗“走入狭窄的路”。
选择会决定很多东西,很小的时候,他已经铭记“有舍才有得”,所以他离开了人类的生活,来到卡塞尔,日复一日的锻炼和工作,追逐着龙也追逐着那个雨夜的影子。
无声无息,无边无际,他一直在奔跑,在长大,在失望。
“会长。”苏茜叫住了楚子航,微微避开了他空洞的甚至有些呆滞的黄金瞳,握紧了拳头,有些不甘心,有些心疼地叫醒了会长。她有一瞬间觉得面前住进他内心的人在远离,白驹过隙的恍惚,就像有时候出门忘记带钥匙,似真似幻。她鼓起勇气,对着楚子航冷漠的脸,从来不觉得他冷漠,只是未成熟的可爱而已,“我想和您聊一聊您的父亲,或许我有一些您不知道的情报。”她像是祈求般的语气,从来都不是那个飒爽开朗的苏茜。
楚子航转过身体,看向了苏茜。两人目光就怔怔地接触。
似乎以为楚子航在怀疑,“你知道我弟弟吗?他是华夏混血种的领军人物,拥有某种禁忌的力量。他或许能给您带“奥丁”的消息。”她藏着自己的小心思,某些事情因为身份不能暴露,在一定范围内,他也可以讲一些她知道的事情。她犹豫地说着,感觉在打开某种禁忌的事,无端地想起一首诗“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可是她知道子航不喜欢她。至少是现在还没有喜欢。
楚子航原本像是僵尸一般的脸仿佛注入了某种活力,变得生动,充斥着复杂又难以捉摸的混合情绪,冰层开始融化,不,简直是燃烧,他的满是光。
她立马后悔了,如果不告诉楚子航,他会一辈子找不到奥丁的足迹,虽然难以实现愿望,但也很好了,就像所有普通人一样,多大的理想和执念都在忙碌好和琐碎的生活里变得没有意义,变得只知道追寻而失去了追寻的目标。
可是这也是校长的提醒,还有表弟,她每次看到时,都仿佛看见了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