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壮士断腕（1 / 2）

月朗星稀，洞庭湖畔的夜风轻轻拂过，空气中迷漫着一股血腥。岳家军的营中今夜格外的静，白天打完胜战的士兵今夜应该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但每隔约莫五十米仍然有一个哨兵持枪而立，警惕地监视着自己周边的情况，即使有一只耗子穿过估计也逃不过他们的鹰眼。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从军营的西北角碎步跑出两列全幅戎装的士兵，每列二十四人刷刷站立在路的两边，紧接着走出四顶轿子，分别由四个精壮士兵抬着缓缓而行，轿子后面有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手持双锤，身跨枣红骏马，他借着月光环视了一眼，然后低语一声，两列的士兵便扭头向中军帐方向前行，四顶轿子居中，少年将军持锤断后。站在每列最后的一个士兵仍然丝毫未动贮立原地。大约行进百米，每列的最后一个士兵嘎然而止，一个左转，一个右转，相视而立，不再前行，留在原地充当岗哨。

以后每走百米仍然如是，走了一千来米处，看见前面一个帐篷中灯依旧亮着，这时只有两个士兵在两边，少年将军居中跟在四顶轿子后面。又走了几步这两个士兵也如其他士兵一样停止前进相视立在路旁。十六个轿夫在离前面亮灯营帐百米之处齐齐落轿，轿中四个蒙黑巾之人迅捷的走出轿子，跟随少年将军进入帐中。

帐中端坐一位三十六七岁将军，头扎青色布巾，肩披红色锦袍，面大而方，广额疏眉，两颊甚丰，目圆鼻挺，自口以下，重颐甚长。虽不着戎装，端坐帐中，但英姿飒爽，不怒自威。

少年将军把锤置于帐门口同四人一齐跪倒，将军连忙赐座，然后从案上取出早已备好的四封腊口信札分别交于四人。将军示意持锤少年退出，开口道：“四位皆忠义豪杰，今国家蒙难，正是吾辈报国之日，你们此去便成为流浪江湖之人，但身负重任，关系重大，凡事勿必万分小心，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暴露身份，若大事可成，皆可名垂竹皂”。稍顿又道“此去一切听辛君调度，若遇紧急事宜，皆可便宜从事，面见本座，事不宜迟，今晚星夜起程，不可耽搁”。说完又叫四人近前，对他们耳语几句。

帐外一片肃静，早已备好四匹快马，四人出帐上马，少年将军亦提锤上马偕同四人疾风般驰出营外。然后拱手相别，四人消失于夜色之中。

济南城内，虽然早已是金国统辖区，但毕竟是千年古城了，街市繁华如旧。已经近乎麻木的北宋遗民把济南城早当作旧时的家园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汉人和女真人己近乎混同了，但从着装的华丽程度上基本还是可以区别的。衣裳破旧褴褛的一定是汉人，衣着华丽，招摇过市的定是金人无疑了。在人群中偶然也有几个身挎佩刀宝剑的汉人装束者，这些人大多是过往的江湖人士，官府对于这些难缠的江湖人物也不花太多力气去强迫他们剃发留辫了。

此时正当晌午时分，盛夏的济南有点闷热，街上走过四个大汉，皆汉人装束，但见这四人步伐矫健，目光锐利，神态都特别警觉，他们抬眼望见一家饭庄，便匆匆走入。四人找一处捌角处落座，酒保过来招呼，一个二十七八的汉子刚说“拿酒“，酒字刚出口被一位三十来岁汉子以手示意止住了。只见三十来岁汉子道：“上两斤剔骨羊肉，一只肥鸡，一盘豆腐，四大碗米饭。”小二应诺一声转身离去。汉子低语道“今晚便可抵达历城见到辛公了，不可贪杯误事！”

历城县城距离济南府约有十五六里地，傍晚的历城老街上却比较详和，三五成群的人们有的闲聊着，也有的在一些小店门外摆张桌子喝着小酒。四人来到一个茶馆各自要了一杯茶喝了起来，茶馆中间有个台阶上坐一老者摇着羽扇，俨然是个说书先生，四人无心听他说书，但也知道了所说大意。

老者所言大概是七年之前历城县附近四风闸村发生的故事了，一天夜晚大约二十来人的一队金兵过来之后追赶一位负伤的宋朝侠士，这位侠士潜入四风闸村便没了踪影，金人找到村中大户辛家搜索，辛老爷无奈让其收索，但奇怪的是这队金兵到辛家后院搜索时也神秘失踪……，第二天大队金兵赶到便要血洗历城，火烧四风闸，多亏辛老爷散尽家财多方周旋，最终答应了给金人做历城县令才使历城免受屠城，四风闸也得以保全。四人本无心听老者说书，但听到辛老爷时便神色肃然，竖耳倾听，听完之后四人会心一笑。

此时天色已晚，已是亥时了，四人结过茶钱匆匆出门消失在夜色之中。四风闸在历城县东北，遥墙镇偏东南六七里处，大约有个三百多户人家，此村原名四横闸，因地处赵王河，建有四个闸口，一般河闸口处风大，因而得名四风闸。四风闸村，地处小清河畔，一片平川，风光秀丽。这里百姓自古传承圣人之道，且民风淳朴，古道热肠。相传这里自古人杰地灵，文化灿烂。村东西有始建于北魏时期的龙泉寺，附近村落善男信女，来拜佛者络绎不绝。

四人来到四风闸从村西南进入村庄，此时已是夜阑人静，偶尔有几声犬吠传来，四人在村中迅速找到一处大院，正门上赫然写着“辛府”两个大字，门外挂两盏灯笼，院门已是紧闭。四人一拧身已跃过高约丈许的青砖围墙悄无声息落入庭中，一猫腰蹭蹭走到东厢房一间亮灯屋外，这是一间书房，房内一位约五十岁老者正伏案读书，灯光下老者面色红润，目光如炬，一幅儒生装扮。他对外面动静似乎已经觉察，瞅了一眼背后墙上挂着的宝剑继而装作无事又随意翻了几页书。此时只听屋外一人低声说道：“深夜造访辛老爷子，实属情非得已，望辛老爷子海涵”。被称为辛老爷子的人答道：“既是造访可有礼物？”四人之中年龄三十来岁的那个人连忙应道：“虽无礼物，却有书信”。辛老爷子答“扬帆启程”，四人齐声应道“杀尽鞑虏”。辛老爷子一听连忙起身道：“四位侠士快快有请”。四人赶忙闪身进屋，寒喧几句，分宾主落座。

这四人正是洞庭四侠，他们早年结为生死之交，老大“不第秀才”杨华，因满腹经纶而不参加科考得名，老二“夺命书生”黄佐，因剑招狠毒而长相儒雅得名，老三锦衣玉面梁宾，他出生仕家，长相俊美，但自小尚武弃文。老四霹雳雷神程浩，脾气暴躁，成名绝技是雷公吼，虽年纪最轻，但内功精湛，武功最高。

这四人早年加入摩尼教，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抢贪官，杀恶霸，为善乡里，人称洞庭四侠。后钟相率摩尼教众起义，聚众对抗朝庭，他们便成为义军中首领人物，钟相战死后杨幺勾结汉奸刘豫，与起义初衷背道而弛，四人早有退隐江湖之意。后岳家军兵临洞庭，感岳飞精忠报国之志，适逢岳飞屡次暗中相邀便答应岳飞，秘密投军报国。此次北上便是专门负责打探金军情报，并结识北方志于抗金之士，瓦解刘豫伪军。

这位辛老爷子是济南名士辛赞，屈居金营心在中原，和岳飞曾有过数次交往，二人心意相通，引为忘年至交。

此时四人分别拿出岳公所赠信函，石蜡封口完好如初，辛赞接过信函，坐在灯光之下一一读完，四封内容各异，分别介绍诸人脾气性格及武功家数，建议置于何处任职等等。又回想岳公前日送来的八百里加急书信内容不由的佩服岳公行事之缜密，杀伐之果断。心中暗赞，有岳公此类英才，何愁河山不复，鞑虏不灭。

原来岳飞送别四侠之后即修书一封，已加急送于辛赞，内容大致为妥善安排四侠于适当位置，创造机会使之可逐步插入敌中，打探军机大事并结识山东俊杰之士共谋抗金。信中最后一句嘱咐辛赞，日后发现任何一人若存异心，必秘密铲除，否则军中损失不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