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赤壁赋》苏轼(四)(1 / 2)
客人们赶紧回揖作答,不说话。苏轼觉得,他们显然都还沉浸在洞箫声的忧伤之中。
苏轼自己也感觉内心的波澜还未完全平复——能在赤壁游玩散心时听到如此动人的音乐,能在偏远的黄州享受到如此精湛技艺,即使今晚没有美景相伴,也不枉来这一遭了。
这样就显得吹洞箫的那位客人的与众不同。
苏轼通过整理整理衣襟,通过端正坐姿和腰身来收拾一下心绪,然后面向吹洞箫的客人问道:
“这位兄台,为何洞箫声如此悲凉?是不是我唱的歌勾起了兄台的伤心事?”
此时,苏轼这才发现这位洞箫客真正的与众不同之处——相貌很普通,很平易近人,咋一看,绝不会引起注意,更何况脸上似乎还有些伤感;但仔细端详就会发现,他骨子里的飘逸却毫不含蓄地散发出来,而且飘逸之中又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要不是客人们来做客时都统一有向自己交待——绝不可透露自己的名字身份,绝不可打听他人的名字身份,否则,就不会有“这位兄台”那样生分而显得“无礼”的称呼了。
洞箫客连忙答道:
“我是因为看到苍穹中月明星稀,加上有乌鹊往南飞去的情景,突然想起了曹孟德的《短歌行》,心有所触,才在苏兄唱歌吹起来的。苏兄无需自责,反倒是应该怪我,破坏了苏兄和大家的雅兴,我自罚一杯。”
说完,自斟一杯,一口饮尽——动作散发出来的洒脱豪迈,令苏轼动容。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解释过于简单,还是觉得自罚一杯不足以给大家一个交待,洞箫客继续说道:
“除了想到曹孟德的诗,我更是想到这赤壁矶——向西望可以看到夏口,向东望可以看到武昌,山和水接壤又连绵不绝,一片苍翠——不正是曹孟德被周瑜所围困的地方吗?想当初,他攻陷荆州,夺得江陵,沿着长江顺流东下,麾下的战船延绵千里,军旗能将整个天空遮蔽,然后在江边摆席宴饮,横执矛槊,吟诗作赋,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多么的豪气冲天,实在是当世的一代枭雄,而今天又在哪里呢?”
“曹操如此伟大的人尚且如此,相比较起来,更何况是我与你这般的小人物呢?我们每天只是在江边的小洲上做一些捕鱼砍柴的小事情,每天只能与鱼虾麋鹿等小动物作伴;闲暇的时候,更是只能驾着一叶小舟,用制作粗糙的葫芦喝一点小酒。整个人生,如同蜉蝣一般,苟活于广阔的天地之中,整个生命,像沧海中的一颗粟米一般渺小。我们活着,只能哀叹人生短暂,徒羡长江无穷无尽!”
客人们静静听着,默默点头,同时却看向苏轼,看看他们心中的大学士怎么说,以解人生难题,除去生命困惑。
苏轼的回应果然不负众望:
“兄台,您是看到这水了吧?任何事物的消逝,就好像这水的流逝一般,一去不复返;您也看到那月亮了吧?任何事物的变化,就好像那月亮时圆时缺,但始终没有增加或者消减。如果我们从变化的角度看,天地万物跟我们每个人一样,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如果我们从不变的角度看,天地万物跟我们每一个人一样,都是无穷无尽的,我们看事物的角度不同,看到的结果就不一样,所以说,又有什么好羡慕的呢?”
洞箫客显然是被苏轼说动了,但觉得似乎还不够,便问道:
“可是,人总是要有希望的吧?希望是我们活着的动力,甚至是希望能与仙人携手共遨游,与明月相拥共永存。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是,我每每想到这些不可能屡屡得到,想到一切不过是自己在奢望,就情不自禁地悲痛于心。刚刚,我就希望通过洞箫把这种情绪吹出来,让秋风把它带走。但是弄巧成拙,破坏了大伙的心情,而且竟然不自知!”
苏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