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现实（1 / 1）
周晓总是宅在家里或者宿舍还是引起了程非的不满，两个人斡旋一番，最终周晓还是答应周末去看个电影。周晓虽然不想去，但是她知道程非其实也非常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以前一般都是自己缠着她一起去看电影逛街，主动提出来的话一定是程非觉得她状态不对，想帮她转换一下情绪，她不想让自己从小到大的死党担心，就选了个最为安静的场合。程非虽然很无语，但是最起码她还愿意听自己的一点话，没有把提议都推翻，程非竟然还有点谢天谢地。
这个电影叫《情书》，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蹭其他电影的名气。电影院里没有什么人，周晓和程非坐在第三排，后面零零散散地坐着几对情侣，周晓她们前面只有一个戴着贝雷帽的小老太太坐在第二排左侧的阴影里。前半段剧情寡淡得要死，看得周晓快要睡过去，无非是像任何怀才不遇的人一样，又一个失落的小说作家的故事。瞌睡了一下的周晓重重点了个头，然后摇摇头，不甚舒展地立了立身子，看着旁边同样有点昏沉的程非有点无语，轻笑一声，接着看。男主坐车去哪啊这是？靛蓝色的手包颜色很漂亮，上面的刺绣针脚却不很齐整，但是还是可以隐隐约约看出来是朵花。男主一步步走上天桥，没有注意到对面走来的人，但是周晓知道根据套路猜这个压低帽檐，走路很快看上去一身煞气的人肯定就是反派了。
“注意点啊”周晓忍不住提醒出了声，有点烦躁。果然，在那黑帽男掏出刀的那一刻，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周晓还是紧张了起来，“把身上的钱拿出来”，“对不起，我没有带钱”男主愣了一下但是还是反应过来快速地回答了，“包里是什么？”“包里只是我的手稿，你想要的话，可以拿走我的手机，可以吗？”他主动将手机递了出去，还是保持着表面的镇静，只是拿包的手不自主地握紧了些，那人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眼神聚焦在那个包上，示意他把包交过来，男主焦急地打开包，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猛烈地翻动着包里的纸，“你看，我真的没有骗你，只是手稿”。但是那人依旧抢过手包，贪婪地翻找着什么，在发现确实只有纸张后，那人的眼神立刻变得凶狠起来，拿出手稿挑衅地看着他，然后一扬手，在男主骤然慌乱的目光下，手稿四散而去，有的零零乱乱地躺在路边草丛里，有的被辗在车底留下夹杂泥土和橡胶黑色颗粒的车印，有的被天桥下行驶的车辆带出去老远。男主下意识地跑下天桥台阶，这下却让那人害怕了起来，他突然冲了上去狠狠在男主心口扎了下然后慌乱地逃走了。男主躺在台阶上重重地呼吸着，走上来的路人大叫了一声然后焦急地呼喊着。过了多久呢？他也不知道。救护车的声音响亮而聒噪，然后有谁在对着自己说话呢，他也看不清，他只能看见在那天湛蓝的天空中四散而去的手稿，像一只只飞舞的蝴蝶。
为什么总有人想和亡命之徒讲道理？给了他马上跑掉不好吗？有什么手稿能比生命更重要呢，周晓看完电影第一个想法是这个。后面传来女生的抽泣声，周晓叹了口气接着看。但是后面却越看越生气，这个电影好像才进入节奏，后面的剧情观众也逐渐有了谈论的点。“我去，就因为一张照片，那个杀人犯竟然火了，什么世道啊”，“不过那张照片确实是拍得好，一个杀人犯竟然拍出了赌神一样的气势，尤其是印在报纸上那个扔信的画面，那些飘飞的纸太有感觉了”“幸亏那个杀人犯是死刑，要不然我肯定要在朋友圈里骂这个电影”女生说着气得拍了一下男友的大腿……“男主真可怜啊，那手稿出版了吗，打着这个名头应该有不少人买我觉得”“确实，不过好像是没有。也不知道他家人怎么想的，趁这个机会火一下子呗，管他因为啥呢，他也挺珍惜的东西，忙上忙下甚至赔上了命，不就是为了这样吗？”“这手稿不会是情书吧，要不然电影名干嘛叫这个啊”，另外两人相视着摇摇头，“谁知道呢”。对啊，谁知道呢，周晓看着最后那行字，改编自真实事件，突然有点想笑，多可怜啊。这个男主是个小说作家，但是精通计算机，和青梅竹马的同学结了婚，收养了一个小女孩，妻子出车祸死了，虽然一切听上去那么不同但是却又那么熟悉。
电影散了，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走了。程非拉了拉她的袖子，“走吧”。她点点头站起来，却有点心不在焉，她突然对这个男主有点感兴趣。回去之后周晓找着关于这个新闻的信息，这个电影没什么人看，所以也就没有人去扒背后的故事，周晓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帖子少得可怜的论坛上发现了蛛丝马迹，那是一个使用者年龄相对都比较大的论坛，也就是年轻人说的被潮流淘汰的论坛，一些正正经经上传了自拍照作为头像，简介和个人信息真实得有些无趣的大叔讨论了一嘴这事。点开折叠的谈话，突然一句话进入她的眼睛，“我觉得好像是表白信”“表白信再写不就行了，一个作家还怕没话说，肯定是重要的作品”，“不是，我帮着捡了4多张呢，在好多纸上左上角写了同一个字，这种还不是表白？”“呦呵，又一个在现场的了，大哥详细说说。。。”后面那个大叔没有再回，可能忘了这个帖子，也可能觉得没啥好说的了。
周晓立刻添加了大叔的账号，但是等待的第一天，无果，第二三天，同样只有帖子静静躺在那里，第四天，周晓也有点气馁了，可能确实是被抛弃的论坛了吧，现在那么多娱乐软件，可能人家早就不玩这个了。但是随意打开的一瞬间，看到那个跳动的红点，她从没有如此迫切的想看到某条消息，确实就是那个大叔。“你好”后面跟着庄严的感叹号还有个害羞的红脸表情。周晓急切地把自己很感兴趣这件事告诉他，并且希望他把评论里的信息详细说说帮她解惑，发完又是焦急地等待，周晓突然后悔为什么没有多寒暄几句，这样上来就问人家会觉得奇怪吧，万一就是个想聊天的大叔呢。但是等了三分钟周晓还是等到了，是一条快两分钟的语音信息，大叔的语音里有浓厚的方言味道，“好多年前的事了，我跟你说，我绝没骗人……，咱也不是随便说的，因为每页左上角都写着一个小字这还不是表白套路吗，我们那个时候还在树上刻过呢，咳咳，小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啊太谢谢您了大哥，我还想问一下小字写的是什么呀”周晓用恭敬的语气打字说道，看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周晓紧张到了极点，“就是小字”等了半天却等来这个，周晓有点失望。忽然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又在跳动，下一秒，周晓差点没有叫了出来，“输入法打错了，是‘晓’字”，周晓给大叔打了谢语，都没有发现眼泪什么时候掉了下来。
如果在一个世界里，周晓抛弃了张靖先，那么会不会有一个平行时空，周晓选择了他呢，这样最起码自己不会那么难受。当这种近似玄学的事如此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好像每个时空都有了丝丝缕缕的联系的时候，她突然为自己的每一个行为战战兢兢起来，他这么好的人，理应有更好的结局，而不是被自己的选择轻易左右。
方悠，我真的分不清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这天周晓非要拉着程非出去吃饭，点了个包间说是吃火锅，但是当看到周晓点的一打啤酒程非愣住了，不过她倒也没有阻止她。周晓点完菜，还没有吃任何东西就开始喝酒，什么话也不说。程非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一口口喝着，明明那么不喜欢喝。程非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周晓说着没事，只是一味招呼着程非吃东西。喝完第一瓶周晓就迷糊了，但是她还要喝，喝醉了的周晓并不撒酒疯，倒是像个孩子一样很好哄，程非用一瓶橙汁换来了她手里的啤酒。程非坐在周晓旁边，不停地用手拍着她的后背，边拍边说，“怎么啦，我们晓晓？”周晓一靠进程非的怀里就开始哭了起来，边哭边说着“我真的好坏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程非以为她和别人闹矛盾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现在后悔了，走过去关好了门，接着问道，“你做了什么了呀，先别哭，告诉我，我永远都相信你”。
周晓抱着程非哭得更厉害了，“那个电影是真的”。程非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搞得愣住，不过马上反应过来是上次一起看的电影，“是啊，后面写着呢，改编自真实事件，这件事应该真的有原型吧”，周晓点点头，“是靖先，那个男主是靖先”。程非更迷糊了，只能接着问道，“靖先是谁啊，男主的演员吗？”周晓摇摇头，程非立马明白了她的说法，“你去查了，那个原型叫靖先是嘛？”周晓接着点头，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程非用纸巾帮她擦了擦脸，“你认识那个人吗？”周晓又点点头，哭着说“我们结婚了”。程非好像听到什么愚人节的笑话那般震惊又不敢相信，她觉得周晓应该是因为喝醉了在胡言乱语，但是她的反应太过于真实笃定，程非还是决定相信她。她接着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啊？”像问小孩子一样诱导她，她接下来说的话，让程非无比震惊也无比心疼。
“我不是昏迷了三天嘛，我好像穿越进了另一个世界，我认识了很多很多人”，她一边说着一边抽泣，“但是方悠和繁枝骗了我，小咪死了，夏声不知道去哪里了，我见了好多人，好多事，以为只是一场梦，我回来了就会恢复，什么也不会影响，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不是……”她顿了一顿，接着情绪变得歇斯底里，“根本不是这样，我害得靖先没有了爱人，害得他独自痛苦，我不是他妻子，我是夺走了他妻子性命的杀人犯……”她哭得那么心痛，程非紧紧地抱住她，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没事没事，晓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是故意的，我是有意识的，我就是抛弃了他啊”，周晓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程非却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很自私，很庆幸也很谢谢你没有抛弃我们，谢谢你回来了”，周晓抬头看着程非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紧紧回抱住她。“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不要这个世界的人伤心了好吗，看着你这样，叔叔阿姨还有我都会很难受”。周晓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哭，哭到最后都没了力气，哭到清醒，哭到睡着。
第二醒来的时候，周晓的眼睛又涨又疼，一看自己在程非家，但是找人呢却不知道哪去了，周晓已经不知道自己昨天是怎么回来的了，但是肯定是程非跟爸妈说了一下，然后把自己带回了她家。她努力回想自己有没有做什么失态的事，虽然是发小，是死党，但是让程非看了自己太多“丑态”还是不好，就算她不介意，自己也会介意。不一会程非出现了，“醒啦？”周晓顶着鸡窝头点点头，“我昨天没有撒酒疯吧，没有吐吧”，程非摇摇头，“这倒没有，你还是有点酒品的”。周晓轻笑，“那是，咱也是高素质的人好吧”，这下轮到程非笑了，“就是拉着我一个劲哭，还管我叫妈”，周晓惊讶地啊了一声，不能吧，自己怎么一点印象没有呢，拉着她哭倒是真的。
“非非，我昨天是不是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啊，你听不懂就不用琢磨了哈，就是胡言乱语呢”，程非听了点点头，突然来了一句，“你怎么回来的啊”“啊？是你背回来的？”周晓有点心虚，“我不是说这个，我说你怎么从方悠那回来的”。坏了，自己好像啥都说了，而且她好像啥都听懂了，毕竟程非那么聪明，她听不懂才奇怪。“我听见你放的歌了”周晓说，“这么说你还是我的救星呢，幸亏我以前跟你说过那个新闻，我就说这歌有魔力吧，你还说我傻了才会信呢”。“确实是傻了才会信这歌有魔力，只要你认为是，哪首歌都能有魔力”。周晓突然想到了她记错的“你听得到”，也是因为她相信才会有作用的吗？“不过你还挺有少女心的吼，这么多年了，还相信一首歌唤醒沉睡少女的桥段呢”说着程非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脸颊一侧，做出沉睡的少女的样子，周晓觉得她这样怎么看怎么做作又欠揍，抄起一个玩具就扔了过去，是个熊猫，程非一下子抱在了怀里，周晓笑了起来，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大笑。
周晓有时候真的觉得程非就是世界上最美丽、聪明、善良的女孩，是上天派来保护她的天使，无论自己有什么麻烦、有什么不快，只要是跟程非说，她就能帮助自己、包容自己、开导自己。程非的存在就是老天对她的温柔和厚爱，毕竟一辈子有个知心的朋友多么不容易呢，正是因为不易才更令人珍惜。
珍惜现在，珍惜当下，不管是人还是事，不要沉湎于过去，不要活在悔恨、彷徨和失落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