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7）

卫婉连续三晚都做着同一个梦。

梦开头永远都是她摇身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生于江南一水之地，身边是疼爱她的父母，父亲积祖有一只大船，船本也值几百金，深阔各数十长，行于烟波浩渺之中，历经惊涛骇浪，运四方百货，通五湖四海，往各省交卸，随行又有海商，相邻或者故旧，每趟付些许水脚银两，就可携带上数倍运费价值的货物返回，彼此皆大欢喜，相得益彰，父亲便把家业，都做在了船上。

她自小就在船上生活，她生活的圈子就是父亲与母亲，虽然船上有水手，船工，贴客，有些海商甚至带上了自己家眷，她羡慕着那些来往奔跑的小孩，只是父亲并不许她与他们接触。

仅有的一次母亲见岸边的景色甚美，便拖着她的手走到船头上观看，那船板上去早早站着一个妇人，她身边是个小衙内，看样子与她一般的大，那小衙内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婉姐。”

“小衙内竟然知道我家婉儿的名字呀。”母亲笑着道，妇人赔笑道，“兴许方才上船之时，征儿听见娘子呼喊小娘子了，真失礼，娘子莫怪。”

这个小衙内竟知道自己的小名，她心中有些恼怒，又有些不安，她不怎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就松开了母亲的手，转身就跑回了船舱。

她以为自己会气很久，不过变故瞬间就来了。

此时父亲紧紧抱着母亲，母亲紧紧抱着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安抚着她，“婉儿，别怕。”

还有几十来个劲装打扮的人，跑来跑去，嘴巴发出各种吵吵闹闹的声音，有人高声呼叫道：“是盗贼，保护主人。”

又有人喊，“戒备，戒备。”

极目四望，周围熊熊烈火浓烟滚滚，杀声震天，她害怕极了，父亲让娘亲带着她离开，自己用身体挡着门，但窗太小了，只有她小小的身体才能过去，娘亲放弃了努力，低声嘱咐，“无论发生任何事，千万不能出声。”

“娘亲！”

“婉儿，好好活下去。”母亲用力抱了抱她，再把她推出窗外。

外面很黑很暗，她努力呆在最黑暗最隐秘的角落，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后，听见一个声音问，“人呢，怎么不见人？”

听见父亲求饶的声音，“朱介老爷，我已经依照您的吩咐在赵大人他们的饭菜下了蒙汗药，我亲眼见他们吃了，他们没被迷倒真不关我的事呀。”

“赵大人？我不管什么赵大人，你船上的客人不是带了个七岁的孩子，身边有十几个奴仆，四五个妻妾同行，卖麝香的月华胡商？”一个男人问道，他声音又阴又狠，仿佛嗓子藏了冰渣子一般，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那月华胡商是给了小人订金，但小人等了一天都没来，小人知错了，请饶了小人夫妻。”父亲声音颤抖，又听见他不停地磕头。

“难怪我们伤亡那么大，竟真遇见了当官和他的随从。”另一人道。

“朱大哥，现在怎么办？”又一人颤颤惊惊地问。

那声音冷硬的男人道，“我们兄弟是听了这些月华人是王族，逃难来中原，身上是带着无数金银珠宝才出动如此阵仗，更何况对方出了大价钱，说若杀了小王子还能得五十金，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