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河阴柳下谁举义（1 / 2）

恒公城内的繁华虽比不上覆压数百里万里来朝的中极城，从这来往鲜活的生活气息，也可见一斑。

眼看前面有一处渡口，丁枢以为就要在渡口下船，谁知楼船飘飘从渡口经过，船上其他三人也无一个要下船，便小心等待，楼船过了人多处，在一处庄园错落的僻静支流停下，富贵员外率先上了小舟，两个斗笠人跟上。

丁枢早发现不对劲，这一路来，他也察觉了，虽然员外看着和气，拉自己上船却绝非出于好心。明明与这两个斗笠人之间互不相识，哪怕双方中间隔着自己，但三人之间却自有一种互相你知我知的了然，反倒是自己，与中年人距离看似近些，却是个被排斥在外一无所知的局外人。

因此丁枢没敢开口，人地两生疏，默默跟着上了小舟。

船工一支竹篙操弄小舟入了支流，不过百步，渡进了柳荫中，在一处庄子前渡口停下，带人往庄子去，丁枢看了看身后，进来时河边看到的星星灯火已经抛在身后，如今已经入了恒公城了。

前面的人已经走远，丁枢跟了几步，见前面中年人没有盯着，试着停下，等前面人影不见了，往一侧柳树林里进去。

脱离中年人的过程顺利得出人意料，几乎让丁枢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多疑了。

树林里一片漆黑，丁枢在树林中走了约半刻，却发现怎么也走不出去，心中察觉古怪，又找到一条小径，沿着道路走，这回没有迷路，前面渐渐又人声，隐约歌声飘荡。

一片灯火，围着一个校场，千曲回廊拱着中间亭台楼阁。台下的校场铺开数十席，百余人座无虚席。台上的凉亭中设有十余席，有歌伎舞女陪侍。

丁枢站在树下阴影中观看这一幕，凉亭中十余席，坑他过来的那中年富员外先他一步，已经在其中一席上，两个斗笠人不在台上，大约隐藏在台下百余人中。周围灯火围绕，将这一片校场照的明晃晃，众人眉眼皆清晰。

大约宴席刚开始，还没人说话，只低头吃东西，丁枢看台下百余人，左边约有五十人，整齐着甲，颈间系红巾，动静有序，右边人数稍多，全甲半甲铁甲皮甲皆有，混杂无规，左右百余人无不是刀剑随身，一片肃杀，看得人心惊。

席上稍有酒气，但无人多喝，大约半个时辰，等众人吃得半饱，台上啪啪两声击掌，丁枢看去，只见起身的是个贵气女子，娥眉婉转，姿容美好，举止却干净利落，击掌数下，引得台上台下众人皆看过去，开口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九原大地自三宫以下，无论九大帝朝，九原万族，自来政令出于轮值宫，轮值之规亦万世不易，当代大政公轮值一十三载，中极城上下本该景从，我五城之地自是中极城所属，奈何如今一十三年过去，老贼窃据其位，贪鄙暴虐，荒诞无行，闭塞上下，以致政令竟不能归于正朔，百姓苦不堪言，诸位豪侠，凡有忠直之士在位，岂有一至于此乎？”

“今周恒氏僭位四十三载，贻害百姓，恋栈不去，流毒无穷，安能再为城主？我等奉清渊大政公之命，有重明氏，黄青氏，白马剑馆之主，东军校尉李统领，并诸位忠直之士，共谋大事，今夜起事，驱逐僭位老贼，护持新城主！”

那声音与气度，虽是女子，不下于丁枢万里迢迢而来，见过的名传千里的那些新一代俊杰士子，一时人心鼓舞。

普通百姓见识有限，生老病死不过方圆数百里，哪知万里之外的事情。丁枢得姜老先生教导，这些官面学名称呼，普通百姓接触不到的基础见识，自然是听得懂的。所谓九原大地，便是将整个包括九大帝朝以及周边无有人迹的众多边荒原始地带的统称。九大帝朝名义上以中央帝朝为首领，政令出于中央帝廷三宫之一轮值宫，每三十载大政公一轮值易位。九原大地政令法度皆出于此中，中极城自不例外。而十三年前，大政公轮值却有意外，上一任大政公清微离任，新任大政公清渊上任，其中内情下层无从得知，而轮值结果却是旧任大政公离任而不去职，新任大政公上任而无权柄。中极城下诸地本该是大政公直属，却也不能顺利交接。

于公而言，自然是政斗不止，政令不通，于私利而言，正如一朝天子一朝臣，其中利益争端无数。因此便直接造成了矛盾冲突，积累一十三年而至于此。

这些细节丁枢却都不知道，只在边上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渐渐地对台上台下众人的身份也大概有些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