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刀与握刀(1 / 3)
李惟清溜溜达达地走过去,随手在山崖间探出头的小树上折了根枝条下来。雀鸣春撇撇嘴,不大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地捞起李惟清搭在一边的竹刀。
两人站定,相距不过七八米。李惟清神色怠懒地单手提着粗枝,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肩膀。他甚至眯起眼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身在对阵之中的自觉。
对于对面少年那轻视的姿态,雀鸣春也丝毫不恼。他右手提着竹刀,将之置于身子左侧,左手握着竹刀的刀鞘,拔出,再缓缓归刀入鞘。他右脚在前,左脚在后,呈弓步直姿下蹲,一丝不苟地做好起手的架势。
雀鸣春紧盯着李惟清,右手稳静缓慢的从柄下往上,由拇指和食指托住柄,左手拇指将竹刀向右斜前稍推。
二人对峙,或者说是雀鸣春单方面对峙。对面的那李惟清李大爷晃晃悠悠的,根本不识好歹——他脚底下踱着的那方步让雀鸣春觉得其实和自家后院里养着的那老母鸡的闲庭信步有点像。
晃晃悠悠,还以为自己很聪明……雀鸣春阴恻恻地想,看我一会儿一刀把你劈个稀烂,然后一个右鞭腿,再紧接一个左正蹬……
“还敢分心呢,真是挨打没够。”李惟清懒洋洋的声音在雀鸣春耳侧响起,吓得小小少年一个激灵。雀鸣春反应不慢,可那带着呼啸风声抽来的树枝更快,迅疾地劈在雀鸣春右手,疼得他手一抖,松开了竹刀。雀鸣春提着刀就地一滚,那树枝便毫不留情地隔着厚实的衣服抽在他的背上。他翻滚起身急急再握剑,树枝再如影随形地劈在刀柄上,竟劈得那竹刀硬是没能出鞘。紧接着李惟清一脚踹来,雀鸣春横起刀鞘,总算是堪堪挡住,然后竹刀砸在胸膛上,他人跟着横飞出去,在地上骨碌碌滚两圈,倒也是借着这股力翻身爬起。
两人再次站定,相距还是约莫七八米。李惟清仍旧神色不变地敲肩,好像从未动过。可雀鸣春却狼狈不堪,披头散发一身泥土,胸膛上还印着半个脚印。一次交锋结束,一方何止是气定神闲,甚至都好像有点困倦,可另一方,连手里的刀都没能拔出来。和他刚刚心里念着的丝滑小连招相比,实在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如说是雷还没打出来,就被李惟清一脚给踹得缩回去了。
七八米的距离,李惟清方才一步就跨了过来,没有预兆、也没有声响,落脚处也无痕。纵然雀鸣春已经见过百十次比这还夸张的情况,也还是不由得暗自咋舌——这边的人真的都很离谱,走路都跟交了没有音效的闪现似的。
他最开始说“闪现”这个词儿的时候,李惟清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理解它的含义,品了又品,方觉贴切形象,赞雀鸣春有文之大才。他说虽然这一步不过是内景二三境的练气士便能做到的寻常手段,但如此形容后,却是妙极。
……
雀鸣春如今不过十岁有二,虽是被李惟清和白鸟认定心性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孩子,可也还是处于顽童的年纪,被人如此轻视,一般怎会不恼?他现在能如此沉静,一是他性格使然,二则是他挨揍太多了,知道自己这点称之为三脚猫功夫都算盛赞的两下子,根本没点生气的资格。
简言之,挨揍多了,习惯了。
“握刀的手倒没松开,还行。”李惟清像个小老师似的点评。
雀鸣春不言语,屈腿发力前冲,拔刀便斩。李惟清这次倒没阻止,故意让雀鸣春完整地递出一刀。
“没松开是好事,握刀的手太紧了就不是了。”李惟清侧身,轻松避过攻势,左手屈指在雀鸣春手腕上一敲,再轻描淡写地把那脱手的竹刀一推,竹刀就回了鞘;他抬起右臂,如巨蟒捕猎缠上雀鸣春握刀的胳膊,再一个扭身,就把雀鸣春擒住,摁倒在地了。
他嘿嘿一笑,学雀鸣春:“大势所趋,休怪兄弟不仁义。”
雀鸣春一翻白眼,也不挣扎。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着,反正挣扎也没用。他鼻孔喷出一口粗气,把鼻尖前头的尘土吹跑。
被唤作“胖花”的瘦猫蹦跶过来,轻巧地跳上雀鸣春的脑袋,两只前爪交替踏步,狐假虎威。
……
雀鸣春跟着李惟清学刀已经两旬有余,不提登堂入室,离初窥门径都还早。雀鸣春说他不着急,权当是强身健体闹着玩,反正前一阵儿突然想学刀也是因为觉得李惟清耍刀真威风,自己学会了指不定能和村后头那条大黄狗一决高下,省着自己往小树林里溜的时候它老是忽然从它家院子里奔出来,追着自己嗷嗷叫。